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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之洞与汉阳铁厂
2018年第12期 —— 八面来风 作者:文/李林茂

湖北在近代中国历史进程中的地位不容忽视,武昌首义,辛亥之功,自不待言。将时间上溯至十九世纪八九十年代,在荆楚大地上仍有令我们为之惊叹之处,湖广总督张之洞的名讳赫然在列,烟囱突起、屋脊纵横的汉阳铁厂雄踞江畔。那么,张之洞与汉阳铁厂之间又有怎样的渊源呢?

为一探究竟,此话还得从广东说起。光绪十年(1884年)五月,为处理滇桂边境越南事宜,办理广东防务,张之洞被调任两广总督。亲历中法战争后,张之洞进一步明白了“非效西法图富强无以保中国,无以保中国即无以保名教”的道理,于是他建造军舰、生产枪弹、编练军队、大办工厂,从原先的清流派转化为洋务派。

光绪十五年(1889年)八月二十六日,两广总督张之洞在筹办炼铁厂的奏折中写道:“窃以今日自强之端首在开辟利源,杜绝外耗,举凡武备所资枪炮、军械、轮船、炮台火车、电线等项,以及民间日用、农家工作之所需,无一不取资于铁。”但是由于我们自己的制造工艺落后,争相购置洋铁,若长此以往必招致资源浪费,国库空虚。因此其称“必须自行设厂,购置机器,用洋法精炼,始足杜外铁之来。”这就是张之洞奏请在广州筹办炼铁厂的由来。在其奏折之中流露出的对洋货入侵的痛恨以及对建厂自造的坚定,无不体现着张之洞意欲自强的耿耿忠心和经邦济世的情怀。

张之洞筹办炼铁厂的热情极高,早在光绪十五年三月间已经和英国出使大臣刘瑞芬多次筹商,议定从英国谛塞德公司铁厂购买熔铁大炉两座以及其他机械,共付定金十三万一千六百七十两白银,机器分五次运粤。甚至连厂址都选好了,就在广州城外珠江南岸一个叫凤凰岗的地方。可就在三月三日,张之洞另一份奏折中所言之事,使其在广州筹建炼铁厂的愿望落空。当时朝廷关于是否修建津通(从北京到通州)铁路犹豫不决,令各省将军督抚各抒己见,张之洞在复奏中称,缓造津通铁路,改建腹省干路即卢(卢沟桥)汉(汉口)铁路。朝廷竟同意张之洞所奏,于三月八日下诏兴办卢汉铁路。醇亲王奕譞还亲自提议将张之洞调任湖广,以监办卢汉铁路事宜。之后光绪十五年七月十二日,朝廷调张之洞为湖广总督,由李翰章接任两广总督。十月二十七日,张之洞交卸公务完毕,乘船离开广州,于十一月二十五日抵达湖北省城武昌,二十六日接篆视事,正式出任湖广总督。

在离粤赴鄂之前,光绪十五年九月,张之洞就提出“储铁宜急,勘路宜缓,开工宜迟,竣工宜速”的修路总方针和“宜以积款、釆铁、炼铁、教工四事为先”的具体步骤,这就很明确地表达了建一座铁厂的重要性,他依旧没有忘记当初在广州办厂的设想。但是从光绪十五年十月三十日军机大臣给新任两广总督李翰章的字寄中得到的却是令其通盘筹划建厂之事,查明各方实情后再行议定的回复。筹办建厂事宜在中央吃到了闭门羹。十一月十三日李翰章的复奏中提到,由于费用巨大以及各方掣肘,铁厂难以创办。并且他认为“至若铁板、铁片、铁条等项,似亦在所缓图,惟火车、铁路为当务之急,现在直隶、湖北正议创办铁路,如将炼铁厂量为移设,事半功倍。”从中可知,李翰章对在粤筹办铁厂不以为然,并有将厂迁到湖北的想法。到了光绪十六年(1890年)一月,主管铁路建设的海军事务衙门给张之洞发电,说已奏准朝廷,同意每年由户部划拨二百万两为卢汉铁路专项费用,并询问广东订购的炼铁设备可否移鄂设厂?在此之前张之洞已从盛宣怀处得知湖北大冶产铁矿,这些设备有可用之地,张之洞自然欣然接受在鄂设厂。至此,张之洞筹办建铁厂的想法终于在湖北落地。

光绪十六年四月,张之洞正式启动这项史无前例的筹建炼铁厂工程。关于厂址的选择是基于以下考虑:煤在武汉上游,铁矿在下游,煤铁皆就省城,遂无重运之资;铁厂、枪厂、布厂若设于武昌一处,洋师、洋匠、翻译等皆可通融协济,设备亦可共用;设在省城,督抚司道皆可常往阅视,局务皆可与闻,便于监督。历时半年多终于选定汉阳大别山(即龟山)北麓为铁厂厂址。这一地区南枕大别山,东临大江,北滨汉水,东与省城相对,北与汉口相对,气局宏阔,运载合宜。光绪十六年六月起订购的炼铁设备陆续抵达,聘请的外国工程技术人员也先后来到,一个以釆铁矿、开煤矿、建厂房为主体,兼及修运矿铁路、筑江堤、建码头、设化学矿务学堂和机器修理厂的庞大工程开始进入紧张的实施阶段。

汉阳铁厂从光绪十七年(1891年)八月破土动工,到光绪二十年(1894年)五月建成出铁,用了两年零九个月时间。铁厂一经建成便成中外焦点,大小十厂占地东西三里余,南北半里宽,厂内连贯交通铁路,厂地铺盖铁板,各机器铁炉一应俱全。登高下瞻,使人胆裂。烟囱凸起,矗立云霄,屋脊纵横,密如鳞甲。化铁炉之雄杰,蹍轨床之森列,汽声隆隆,锤声丁丁,触于眼帘,轰于耳鼓者,是为二十世纪中国之雄厂。

汉阳铁厂是当时亚洲和东方最大的钢铁企业,数年后张之洞返顾治鄂兴革,“登临不觉亚欧遥”的胸襟与气魄正是对汉阳铁厂的有感而发。而今面对汉阳铁厂博物馆,历史的种种痕迹依旧在诉说着意欲自强和振颓起衰的主题,彰显着铁厂在我国重工业领域的独到地位。张之洞筚路蓝缕的开创之功实为可佩,这与今天敢为人先、追求卓越的城市精神一道,激励着一代又一代武汉人不断奋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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