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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夜雅事
2018年第10期 —— 八面来风 作者:文/王海侠

陶渊明在《四时》一诗中写道:“春水满四泽,夏云多奇峰。

 

清凉秋夜,漏定人初静,褪去白日的喧嚣和忙乱,心开始变得闲适安然,这样的时刻,我愿意向古人借取一点雅兴,做几件取悦自己的事。

月是夜的神韵所在,秋月更别有一番风致。在我的感觉中,秋天的月亮似与季节、人生应和,像一枚果实或一个中年人,月色更为沉静、丰盈、清朗、平和,因而秋夜望月,是对生命的回望,是对心灵的抚慰。

陶渊明在《四时》一诗中写道:“春水满四泽,夏云多奇峰。秋月扬明晖,冬岭秀寒松。”以陶公脱去尘俗的眼光看来,月是秋季最美的风物,周身沉浸在明澈如水的月光中,心的尘埃怎能不荡涤一空,而生出世外桃源般的自在洒脱?月光照彻古今,陶渊明笔下的秋月明晖,现在正映在我的眼中。在这样的月光下,窗外以钢筋水泥为骨的楼宇,也变得线条温柔起来。人家窗户中透出的万点灯火,和月光交相辉映,像落下凡间的星辰。此情此景,令久居都市的我,心也不禁变得如月色一般安静而干净,枕一窗月色,像婴儿一般入眠。

没有月的夜晚,在黑暗中静寂,秋声在耳,是另一种享受。有风有雨时,可听秋风在窗外轻扫过渐次落叶的树梢,一点萧瑟,一点爽利,像一个心直口快的泼辣女子,将温情暗藏在清冷的外表下。雨一滴一滴,落在不同的物体上,敲出不同音色的鼓点,节奏分明,像山中熟透的果子,一颗颗坠地有声,不由让人想起王维的诗:“雨中山果落,灯下草虫鸣。”秋雨绵绵,本就令人惆怅,果落虫鸣,更令人感到生命和岁月的流逝。山果熟透,秋来随时间自然落下,像一个人走到生命尽头,回归大地。而秋虫则在一季用生命歌唱之后,永远消失。凡此种种,有点悲剧意味。但悲伤是更深层次的美,无限逼近生命真相、深刻思索人生来去的美。听听这样的秋声,对生命的了悟便更丰富、深入一层。

秋月养眼,秋声养耳,再来一点滋养鼻息的香气才够完美。那天我买了橙子,睡觉前放在床边,本想等看书累了再吃,后来却忘记了时间,困倦抛书,酣然入眠,梦里似乎闻到隐隐香气。第二天,才知道那香气不是梦,是橙子的香。这香并不浓郁,只有静下心才闻得到。“曲屏深幔绿橙香”,无意中,我竟学古人过了一把“摆果闻香”的瘾。古人是资深的生活美学家,极尽所能取悦自己。他们不仅专门摆果闻香,为了在睡梦中也能闻到果香,就用丝线编结成络子,把香果挂在床帐中。比如《儒林外史》里就写道:“枕头边放着薰笼,床面前一架几十个香橼结成一个流苏。”我们固然不必如此,但在秋天的夜里,桌上摆一盘散发着香味的果子,在书香和果香中读一本喜爱的书,在香气中入梦,也是一件很惬意的事。

赏秋月、听秋声、闻果香,在古典生活美学的指引下,我抚慰了自己的眼、耳和鼻,也抚慰了心灵。我是一个平凡的俗人,但因为身处俗世,所以希望有一点古人的雅,让生活不至于太无趣,让每一个琐碎的日常都能找到可供回味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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