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坐落在一个依山傍水的小山村,这三间小青瓦、土砖屋原本是一个地主家的财产,解放时被政府没收,上世纪50年代库区移民,政府又把它作为安置房分给了我家。
老屋的寿命现在算起来长过了父母亲的一生,因所处的位置好,小青瓦、土砖和木椽构成的老屋虽然简陋,但现在还是如此的坚稳和牢固。我是村里第一个走出去吃“公家”饭的,乡亲们都很羡慕,都说我家的风水好,沾了地主家的光。只要听到这些赞美的话,父母亲总是脸上笑哈哈的,心里美滋滋的。
然而,戏言归戏言,自从我呱呱坠地起,就享受着老屋的冬暖夏凉,见证着生活的酸甜苦辣,感受着人世间的悲欢离合。父母亲已逝,老屋犹在。作为老屋的孩子,每每忆起老屋,就有一种难言的怀念与感触。其实,老屋已在不知不觉里,成为我生命中的宝贵精神财富!她时刻提醒我,勿忘蹉跎岁月,珍惜现在幸福美满的好时光。
随着改革开放和城镇化进程的加快,村里伢上大学到外地工作的、外出打工挣了钱的,都纷纷在城里有了自己的新居,家里人也都陆陆续续进城工作生活学习,原本热闹的小山村,逐渐冷清了。
侄子在外打工赚了些钱,在老屋旁盖了一个小别墅,去年腊月的一天新屋出水(武穴方言;新建的房子上梁盖瓦谓出水),亲朋好友免不了去凑凑热闹。站在新盖的楼房上俯视老屋,她显得那么矮小、破烂、丑陋,与周边的景物格格不入。
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对老屋的情愫,使我每次回老家,都必须到老屋去看一看,一来打扫一下卫生,二来回味逝去的时光,努力透过老屋找回朦朦胧胧儿时的记忆。伴随着“咿呀”的推门声,时光仿佛倒流,往事历历在目,儿时生活的艰辛,父母亲为家庭操劳忙碌的影像,在脑海里缓慢地放映着。
吃糠粑的日子,我只经历过尾声,家里怕我吃坏身子,想方设法弄点好消化的给我单独另开小灶。上世纪70年代,生产队里分的粮食、油数量很有限,勉强够温饱。母亲非常会持家,尽管岁月艰辛,物质匮乏,她总能想方设法让全家人不饿肚子。炒一锅菜只能放2至3汤匙油,不小心流到油罐外的,还用手重新抹到罐内。打完鸡蛋也要用手在蛋壳内掏一圈,生怕浪费一丁点……碗里的鸡腿系着红线,表示是从邻居家借的,那是万万不能吃的。瘦肉下面条,肉也只能吃一半留一半,表示懂事、讲礼貌。逢年过节,这些礼节母亲总是不停地唠叨。她虽未读过书,但祖辈们传承下来的礼节没有她不知道的。
农闲时节,村里的男人喜欢聚在一起,一边抽着旱烟,一边天南地北的侃大山;女人则爱在一块儿,一边做针线活,一边聊一些家长里短的事。冬天个个怀里抱着暖炉,惬意地晒着太阳,聊累了就打个盹。邻里间和谐相处,私毫感觉不到因清贫带来的对生活的种种困惑与抱怨。
春花开了,大地热闹起来,万物恢复了勃勃生机。脱去厚厚的冬衣,到门前河滩与几个玩伴边放牛,边到河里捉小鱼小虾。尽管河水仍然冰冷刺骨,但玩兴起来,把什么都忘了。油煎小鱼小虾,配上母亲熬的香喷喷的锅巴粥,那才叫舌尖上的美味。
夏蝉叫了,火辣辣的太阳,烤得地面滚烫滚烫的。玩自制弹弓、打游击、捉泥鳅、摘莲蓬,顺手采朵荷叶顶在头上,结伴到池塘、水库里去游泳,即便是赤日炎炎的中午,玩伴们也都闲不住,夏天对我们来说,并不难捱。
秋果熟了,金风送来了凉爽,也送来了金色的世界。酸枣的酸、野杮子的甜、毛栗子的脆,漫山遍野的野果,是我的最爱。随地挖个小灶,烧黄豆,烧红薯,吃得满嘴香,也弄得手、嘴甚至全身都黑乎乎、脏兮兮的。
冬雪飘了,在如斯季节里,印象总是特别的深。俗话说,大人盼插田,小孩望过年。下雪了,就能听见春天的脚步声,对大人们来说,距离播种的日子就不远了,播下种子就有了收获的希望。下雪了,距离过年也不远了,小孩就有新衣穿,就有好的东西吃。在那特殊年代,中国老百姓平时省吃俭用,把好吃的都攒到过年时一起分享。
归梦如春水,悠悠绕故乡。童年的梦,在脑海里挥之不去。正是那些趣事、傻事,构成了那七彩的、欢乐的童年,已我心中留下难以磨灭的记忆。童年往事,就像蒲公英随风飘逝一样,经历漫长岁月的流淌,有的已渐渐遗忘,但有些记忆,却又像落叶一样,永久地“扎根”在这片土地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