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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纬30°的荆楚英华
2016年第3期 —— 八面来风 作者:文/杨理胜 图/本刊资料

    长江流域位居北纬25°至35°之间,其中轴线刚好是北纬30°。事有凑巧,北纬30°也是旧大陆古代文明带的中轴线。埃及古都孟菲斯,犹太教、基督教、伊斯兰教的圣城耶路撒冷,号为“神之门”的巴比伦,波斯帝国鼎盛时期的都城苏萨,南亚古城哈拉巴,古代蜀文化的中心成都,巴文化的中心涪陵,楚文化的中心荆州,吴文化的中心苏州,越文化的中心绍兴等,无一不在北纬30°线边缘。因为天造地设的安排,湖北省在这条纬线上跨了约8个经度,可谓造化的骄子。

  根据夏商周断代工程的考证,公元前1046年,周武王伐纣,商朝灭亡。至此,位居西陲的周人登上了中国政治舞台的最高层。跟商人一样,周人对鄂东南地区的铜矿资源表现出极大的关注。西周早期,周人在随、枣地区分封了不少姬姓或姻亲诸侯国,如随(曾)国、唐国、厉国等,即所谓“汉阳诸姬”,意在加强对汉水中游地区的统治,同时也为了确保从鄂东南经随枣走廊、南阳盆地入洛阳成周这条铜矿运输线路的安全。在这些与周人关系密切的小国中,随(曾)国是实力最强大的姬姓国。

  除了这些周人分封的诸侯,今湖北地区还有一些南迁的小国以及商代就在此扎根的方国或部落,如鄂国、权国、郧国、庸国、长子、北子等。位于随州安居一带的鄂国是与姬姓曾国并竞于随枣走廊的两个大国,西周早期两国国君都享有侯爵,备受尊崇。庸国在商末周初曾参加武王伐纣的牧野之战,这是一个濮人建立的国家,在鄂西北拥有相当实力。长子国君曾向商王纳贡,至国君“狗”时期,长子国与周人关系非同一般。北子的公族是商朝王族,居于江汉平原一带,具有较高水平的青铜文化。

  周成王时代,楚君熊绎被封为“子男”。熊绎的封地在雎山与荆山之间,蛮河中游近上游之处,有学者考证其都城丹阳在今天的南漳县城附近。

  熊绎虽然受封,但名号卑微。周代爵位有公、侯、伯、子、男五等,楚君叨陪末座,但终归得到了周王室的承认。在当时受封的各诸侯国中,楚人身居周人眼中的穷乡僻壤,无法跟那些位高权重的封国相比,但楚君熊绎也有自己并非无关紧要的职份,如为周王室守燎祭天、贡苞茅祀神、贡桃弧棘矢禳灾等,总之,也算周王室大家庭中的一员了。

  西周早期,周人对位于涢水流域的“虎方”进行了强有力的打击。虎方是巴人所建的一个方国,正好处在周人南下索铜的路上且桀骜不驯。北宋年间在孝感出土的“安州六器”,记载了周人伐“虎方”的相关史实。从“安州六器”的铭文来看,周人对“虎方”的征伐是顺利的,周昭王对此役的功臣给予了众多赏赐,这番凯旋无疑增加了周人统治汉水流域的信心。

  大约在伐“虎方”后不久,周昭王又开始“南征楚荆”。昭王所征的楚荆,应是以地名代族名,泛指长江中游汉水流域一带不服王化的方国和部落,和身处荆山的熊绎子民们并无关系。昭王南征楚荆之地,除了一时兴起的巡狩,主要意图仍然是去鄂东南一带的产铜区铢索。在这次浩浩荡荡的军事行动当中,周人的主力部队“六师”随行出征,过伯、唯叔等诸侯率领的联军也加入了战列。然而,事情的进展远超周人预料。据《竹书纪年》记载,昭王过汉水时突然天昏地暗,连野鸡野兔都吓坏了,这番奇异的天象导致这支部队在汉水流域一败涂地,周昭王自己也命丧黄泉。 

  昭王南征惨败之后,周人视汉水为畏途,不得已改变国策,从此东征淮夷了。但周昭王的身死却为汉水东北的这批周人姻亲所缅怀。后世汉水中游每逢暮春上巳之日,民间有投吊习俗,以此纪念周昭王以及与他一同溺水而死的延娟、延娱两位“巧善歌笑”的美貌女子。这一习俗,早于民间对屈原的投吊。

  西周中期,楚君熊渠即位。从熊绎到熊渠,楚国历经五代十君,期间励精图治、奋发图强,景况大为改观。熊渠足智多谋又有勇力。周夷王时,王室衰微,熊渠在江汉地区深得民心,他兴兵伐庸、扬越,旌麾直至鄂东南地区,打出了楚国历史上第一波漂亮的组合拳。在占有这3个地区之后,熊渠把3个儿子封在三地为王,开诸侯僭越称王之先河。此时的楚国,虽然还没有足够的力量向周人叫板,但熊渠却借此机会发出了“我蛮夷也,不与中国之号谥”的呼声。鄂东南一带在西周中晚期亦有一个鄂国,鄂侯因得罪了周厉王,被周人屠城,即铜器铭文所讲的“勿遗寿幼”。熊渠见周厉王如此暴虐,害怕周人伐楚,又自行去掉了王号。王号虽废,但楚人的实力没有丝毫受损,封地依存。

  熊渠之后,楚国又有若敖、蚡冒等国君继位。这几位楚君,一改熊渠开疆拓土的大手笔,转而费细工夫固本宁邦。正所谓一张一弛,文武之道,西周时期的楚君能有如此策略,这是楚国之大幸。

  西周中晚期,楚国的编钟制度正式形成。楚人有铸钟的传统,这和诸夏以鼎为礼乐标志的做法明显有别。迄今为止,已知的西周楚国青铜器绝大部分是钟。此举显示了楚人与诸夏分庭抗礼的决心与气魄,也为东周时期楚国的攻城略地开启了序幕。

西周时期的楚国青铜器,已知的仅有熊渠时代的楚公家钟4件、楚公家戈1件;熊咢名下的楚公逆编钟8件,楚公逆钟1件。4件楚公家钟,其中3件乃清末山东陈介祺旧藏“十钟”中物,陈氏“十钟”后为日本住友氏所得,现藏日本泉屋博物馆;还有1件上世纪90年代出土于周原,现由法门寺博物馆代藏。楚公家戈由湖南省博物馆于1959年在长沙拣选而得,现在湖南省博展出。楚公逆编钟1993年出土于山西天马——曲村北赵64号墓,现藏于山西博物院。楚公逆钟为宋徽宗年间出土于湖北嘉鱼县太平湖,后被秦桧索取,之后下落不明,亦无图形传世,仅见铭文著录与拓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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