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3年,孙秉文出生于监利尺八陶家市一个世代厚道的农耕家庭。与他有缘,也许是同一年来到这个世界上,“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时,又一同就读于监利初级中学,先后参加教育工作,有幸三次共事。
1955年,监利县委、县政府拟定在城关镇后河岸畔、群建桥旁、杨家湾上之县扫盲办公室旧址,创办“监利县区乡干部扫盲班”,计划用两年的时间,扫除区乡主要领导干部中的文盲及半文盲(包括县直部分科局长)。我和秉文等被认为有一定文化业务水平,组织能力强,并具有工农感情而调入扫盲班任教,他后为副班主任。起初因办学条件差,我俩同睡一张床,后条件有了改善,我俩仍同住一个寝室,同在一个房间办公,朝夕相处,情同手足。多少年后,我们聊到扫盲班那段岁月时,认为那是人生中遇到的第一个黄金时期。社会向上,人心向好,风清气正,而且生活安定,物价低廉。
我们每天晚上办公后,就到后街餐馆夜宵,不是羊肉面,便是红烧龟肉,一碗不过三、五毛钱,一大桌同事吃得非常丰盛。课外同学员打篮球,有时还和农校学生举行友谊赛;每逢星期六,一起到县人民剧场观看京剧。有些历史名剧,我是当古典文学鉴赏的,让我受到了艺术熏陶,为我后来教中学语文丰富了资料,提供了素材。
1957年夏末,扫盲班按预定计划完成任务,秉文调县委会,自此他一直在党政部门工作,而我留下利用扫盲班校舍设备,创办全荆州地区第一所民办性质的“监利群力中学”。两年后,我又奉命到监利南端偏远的白螺区纯农村创办“监利柘木中学”,“人生当为一事谋”。我俩虽然工作性质不同,但常有联系,情感依旧。
1965年秋,秉文由县委组织部副部长调任白螺区委书记,上任第一天夜幕降临时候,他就只身来到距区政府北约2华里许的柘木中学看望教师。当看到学生晚自习寂静无声、聚精会神,教师办公全神贯注,整个学校掩映在绿树丛中,高兴地说:“你默默地把柘木中学建得如公园似的。”我说:“这首先是区委的重视的结果。”我和学校两位主任陪他一边走,一边汇报:省教育厅唐运洁科长等到柘木中学视察后,写了一篇《一所正在成长的农村中学》的长篇调查报告,刊载在《湖北教育简报》上,对学校管理、教学及思想政治工作与勤工俭学进行了充分肯定。尤其对关心师生生活、学生免交学杂费、为所有学生备有蚊帐、为家庭特困生缝制棉衣与生活补助甚为赞赏。总务主任谈到我还参加过省委书记处书记许道琦,省委宣传部副部长肖慧纳亲自主持的全省七所农村中学校长会,《湖北日报》曾两次对柘木中学从农村实际出发改革教学、全面贯彻教育方针作了专题报道。他兴奋不已,情不自禁地反复向我交代,“我们共同努力,把柘木中学办成全省农村学校的一枝花,为白螺地区人民造福……”谈兴正浓时,时任区委办公室秘书的李槐光四处寻他,一直找到了学校,夜深人静之际他才依依不舍地离开校园。
风云突变,好景不长。翌年初,即1966年春,荆州地委在洪湖县开展“四清”运动试点,县委安排秉文参加“四清”工作队。是年“5·16”后,全国爆发了“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我俩均由革命动力,一下子变成革命对象,成了“党内一小撮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好在他到白螺工作时间不长,同干部群众关系较好,对立面少,不久被结合到革命委员会。他虽为主任,但干扰太大,无法行使职权,其间,受了诸多委屈。但他信念坚定,没有怨言,没有失望,相信党最终会正确对待干部,后调任县农业局长,继任新沟区委书记。运动初期,我俩都在柘木,咫尺之遥,几乎没有谋面,但彼此牵挂,心心相印。
1979年底,我调回离开整整20年的县城任县教育局长;不久,他调任县政府办公室主任。虽然都在县城,由于各自忙自己的工作,很少在一起。
1985年春,得益于县委和县政府领导的重视,全县教育工作特别是“调整布局、改革结构、普及扫盲、消灭危房、培训师资、提高质量”等工作受到省地领导高度赞扬与群众认可。我便向县委书面辞呈,主动让贤。几经请求后,组织上按法律程序安排我进县人大常委会驻会,秉文略于我之前任县人大常委会办公室主任。30年后,又有幸走到了一起,此次一共事就是三届。监利县第十二届人大一次会议上,他当选为人大常委会副主任,我仍为驻会委员、党组成员。因工作需要,我俩被安排在一个办公室办公,如30年前一样每天面晤,感慨良久,为全县民主与法制建设不遗余力,尽职尽责。此时,乱世早去,本正源清,政通人和,政治宽松。除积极参与人大活动外,有时在一起谈学习、谈生活、谈往事、谈人生感悟。人大工作期间,我受十届县人大常委会主任赵祖炳、十二届人大常委会主任颜家富委托,主编了各20多万字的《监利县权力机关志》、《监利人大十年》。《监利县权力机关志》填补了地方权力志的空白,为研究不同历史时期权力机关的性质、地位、作用提供了珍贵史料。《人民代表报》发消息、作简介后,几十个县、市人大机关来电来函索书,并要求介绍修编经验。该书还被选入地、省修志成果展览,获社会科学进步奖;人大修志办被评为地区先进单位,这是县人大常委会成立八年来第一次受到荆州行署通报嘉奖。后来,我遵约撰写了《精雕细刻地方权力机关志》的体会,《楚天主人》、《成都党史》刊发,并加了“编者按”,给予高度评价。当时的《湖北人民代表报》、《湖北人大工作通讯》对《监利人大十年》的内容作了较为详细的介绍,给予了充分肯定。这两项成果的取得,也是时任办公室主任,后为人大常委会副主任的秉文具体指导、热情鼓励,与之反复切磋的结果。
1994年春节后,县委几位领导找我俩谈话,于同一天正式退休,在45年的工作征程上画了一个句号。第二天,我俩即清理文件,整理收拾有关资料,将办公室及其桌椅、门窗抹洗打扫干净,告别了一起工作了9年政治生涯中的最后一站(那时县级人大每届三年),开始了完全属于自己的晚年生活。
秉文给我留下的深刻印象,秉性宽厚,文风朴实。他心存善良,与人为善,宽容大度,厚道仁慈,即使在阶段斗争“年年讲,月月讲”的岁月里,他在领导岗位上不整人、不训人,而是紧密联系群众,谦虚谨慎,平易近人。秉文在那个年代的干部中,也算是一位有文化的领导,一直与文字打交道。他文如其人,平实质朴,曾与人合作撰写《我们是怎样开好人民代表大会的》一文,被全国《人大工作通讯》刊发,影响广泛而深远。特别是他晚年为追寻流失的岁月,保存历史的踪迹,奋笔疾书的《回忆录》,我有幸先睹为快。语言朴实无华,文字简洁,雅俗共赏。习近平总书记反复强调领导干部要“三严三实”,即“严以修身,严以用权,严以律己,谋事要实,创业要实,做人要实”。就是要求我们把“实”作为一种品质去追求,作为一种境界去修养,作为一种责任去承担,埋头苦干,踏实工作。秉文及许多老同志身上都较为全面的体现了这“三老”“三严”“三实”。
佛教有一句名言:“万法皆空,因果不空”,厚道传家家声远,为情作文格自高。秉文心善、性直、情真,面对浊水泥污,是非善恶,总能有正确的判断与选择,“少欲知足,身心统一,言行一致”,成就了他美满的人生。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斯世当同怀视之。